虚假的屁股,幻想的真实?

文/陈根

“颜值即正义”成为时代新风尚。这不仅催生了整容美容业,同时也促进了其繁荣兴盛。从增高鞋垫到假发片,假发片里还可以细分为假马尾、假刘海、假丸子头,市场上的“颜值产品”令人目不暇接。今天,想要追求直角肩可以购买隐形自粘肩垫,前凸后翘的身材有胸垫和假屁股的帮助,连扁头都可以通过假后脑勺来达到满意的头型。有网友在了解了全套的操作后,感叹“再也不相信女人了”。

玩笑话归玩笑话,但其背后确实折射出了一些我们眼见为实的怀疑。数字时代之下我们创造的信息总量以几何级数进行累积,每一天的新闻讯息都铺天盖地,我们迷失在舆论场里,真假难辨。消费市场用一张巨大的符号网覆盖了我们,物质丰裕的年代里,只剩市场高举精神消费的大旗,消费主义与批判消费主义共存。只是,这又能改变什么?

时代的幕布之下,我们无法感受到其他任何我们想感受的东西,因为所有的一切已经不需要我们通过自身去感受了。市场定义了美,所以我们追求双眼皮、高鼻梁、前凸后翘的身材;市场定义了精致,所以我们跟随精致,追求小资,而这一切的发生和演化都离不开社会的发展和资本的助推。法国马克思主义理论家居伊·德波在《景观社会》中提出“在现代生产条件占统治地位的各个社会中,整个社会生活显示为一种巨大的景观的积累。直接经历过的一切都离我们而去,进入了一种表象”。在商品价值让位于符号价值的今天,什么才是我们真实的需求?

景观控制是如何产生的?

如果说马克思时代的哲学家们面对的是资本主义社会对人的物化,那如今我们要面对的情况可怕的多。资本主义物化时代已经过渡到视觉表象篡位为社会本体基础的颠倒世界。影像胜过实质,副本胜过原本,表象胜过现实,现象胜过本质,甚至人的直接劳动都已经被附加劳动所带来的价值冲垮。

经济对社会统治的第一阶段,必然会导向从存在到拥有的价值滑坡。我不是因为存在而存在,而是因拥有而存在。这不是“我思故我在”的时代了,而是“我拥有故我在”的时代。高速发展的信息碎片化传播导致知识的堆积,我们翻看手机,浏览公众号文本,感到拥有知识的满足,也欣慰地止步于此,于是并未产生更深层次的经验交流。

原始社会,人们会用面具掩盖本我。资产阶级,镜子取代了面具。如今,我们甚至无法窥见自己的镜像,取而代之的是影像影像是重叠的,同时也是多重意味、复杂的。网络身份成为我们真实自己的一部分,每个网络身份都与前一个有区别,甚至有很多人拥有多个截然不同的网络身份。而符号对人的裹挟就表现在——我们喜爱某件事物,喜爱的是它的背后的背后潜藏的无穷象征,而不是这个东西自身的“存在”。

1961年,居伊·德波提出了观社会Spectacle Society)这一概念,宣告了资本主义新时代的到来,即新的异化时代的到来。马克思时代面对的资本主义经济现实是人与人关系的经济物化颠倒,而德波眼中的事实却是已经颠倒的物化本身的表象化再颠倒。

可见,“新的异化”是一种二重颠倒,不仅包括前景观社会的物化颠倒,更是景观社会的物化本身的表象化颠倒,从而使先前的直接性的物化穿上了“表象化”这种外衣。在表象化的“装饰”即“分离”力量的作用下,形成了“景观的庞大堆聚”,而大众则陶醉其中。

景观,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无形控制,它消解了主体(对客体有认识和实践能力的人)的反抗和批判否定性(提出问题或仅仅是反对)。在景观的迷丛中,人只能单向度地默从。景观的传播过程就好像一种无限增生的真菌组织,它首先发生在我们接触物质社会的第一,也就是消费产生的前一步——需求导向上

正如前述的“颜值正义”,我们是否真的需要高鼻梁、双眼皮亦或是前凸后翘的身材?还是我们在大量浏览和市场的宣传效应下,被动地接受了这一种市场定义下的“靓丽”。景观通过市场折射的虚拟价值,影响并使我们产生了一开始并不存在的需求——高鼻梁、双眼皮等。

同理也可证明我们对一些符号商品的不真实需求,我们是否真的需要满衣柜的衣服和一墙壁的鞋?市场宣扬的精致是我们的真实需求吗?事实上,符号早已延展到我们生活的各个方面,包括衣、食、住、行等。我们早已不再止步于质量,将自己的生活局限于没有任何英雄情节的社会分母中。我们对单向化社会的叛逆——消费,反而成了社会景观控制我们的武器。

景观控制下的“颜值正义”

那么,我们的需求是如何被异化的呢?景观又是怎样出现的呢?

为了解释景观这种新控制形式的产生,德波从马克思、卢卡奇等人那里汲取灵感,创造性地提出了自己的“分离”概念。德波认为,“分离是景观的全部”。一方面,分离是景观性的,分离本身制造景观,并为景观的现实基础做辩护以强调景观的正当性;另一方面,景观是分离的顶点,景观代表了人的力量同现实生活的分离,即人同自己所从事的自然、生产和消费活动的分离,从而造成了到达顶点的异化状态。

分离又被分为工人与产品的分离、生产者之间直接交往的分离非劳动时间的分离

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提出了工业异化论。概括地讲,与其产品分离的人,越来越强大地生产其世界的所有细节,于是就越来越处于与其世界分离的境地,这也就是工人与产品的分离。

生产者之间直接交往的分离是说,随着劳动者和产品的全面分离,我们失去了对产品和我们已完成的劳动的任何统一观点,甚至还有生产者之间的直接交往。由于劳动分工和市场交换,劳动者原先自足的统一生产活动被消解为片面的劳动。劳动者之间不再直接面对,劳动产品之间直接交换的关系也被市场和经济这样的中介取代了。

此外,生产本身的分离也必然会导致与主要劳动的相关经验的分离,我们的经验开始脱离劳动,走向制度发展的巅峰——非劳动,即非活动。我们的创造性和文化性从与产品的直接接触转向被动的闲暇生活的认同。

景观实际上正是通过对商品附加价值的入侵和取代,改变了经济的发展模式——人之所以存在不再由自己的真实需求构成,而是由景观所指向的展示性目标和异化的各种需求堆积而成。这是我们的困境,这也就是景观控制论的核心

我们追求的“颜值正义”可以说正是景观控制的结果。“颜值”作为人这一最高级“物”的容貌表象化,对其进行量化,即是对物的表象的“分离”。它所反映的是景观对人的入侵,被量化了的人的容貌成为一个数值和符号,其目的似乎是为了简化人与人之间的直观的真实交往,从而加快交流速度,缩短人之间的了解过程。这种“交往捷径”体现的不是“看脸的时代”对人的形象的重视,而是“看数字的时代”对人之间交流的符号化。而作为影像的符号和数字正符合景观社会影像化的价值诉求。

幻想的真实

景观的控制和需求的虚假铸就了我们幻想的真实。于是,所有的问题都归结到了柏拉图,归结到了理想国,归结到了基督教的千年王国和人文主义者的乌托邦。最终,还是回到了原初的恐惧:《一九八四》与《美丽新世界》。

景观本身已经将人完全包围,在景观空间中,人与景观的关系已经无所谓对象化的奴役。正汹涌而来的智能时代给人类提供了庞大的智能机器堆积,智能产品制造景观和自我复制的能力是空前的,这也正是时代的困境

但是在面对科技与景观的同谋时,技术哲学对人的主体性的反思又恰恰需要从马克思那里汲取理论启示。如何才能跨越符号化的冰冷森林,找到确实存在的真正方式?什么才是景观控制论下的真实需求,这或将成为一个“生存或毁灭”的机器时代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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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很懒,什么都没有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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